與美國和法國的總統大選不同,德國雖然也有總統,但總統只是象徵性質,真正掌握德國政制的首腦是聯邦總理(der Bundeskanzler)和位於柏林的聯邦議會(Bundestag),而明日的德國大選正是四年一度的聯邦議會選舉。德國人將在投票日透過議員和政黨的重組與汰舊換新,選出未來四年的總理與政府,但聯邦總理並非直選產生,而是根據政黨在議會內的議席多寡決定,並由最多數黨推出總理候選人上位。最多數黨若成功在議會中獲得過半數議席,將成為絕對多數執政黨,但若果未能過半,則須與其他黨派協商籌組聯合政府。
過去德國,只有在1957至1961年間,發生過一次由基民黨(CDU)取勝的絕對多數執政,其餘皆由二至三個黨派共組政府。因此,德國大選決定的不只是總理一職,更重要的是議會的組成和哪些政黨能夠進入議會、哪些政黨能夠參與執政。
此外,由於德國憲法並未限制總理任期次數,所以只要身體健康、覺得自己心願未了、義務未盡、政治本錢還夠,就算是默克爾已經當了12年總理,還能夠繼續角逐連任。
在明天選舉日,德國選民會獲得兩張選票,第一張投人(der Erststimme),第二張投黨(die Zweitstimme),前者為區域議員,由選民直選,選區內最高票候選人保送聯邦議會,後者為政黨票,進入議會門檻為5%得票率,議席數量按得票比例分配。
5%得票率門檻,是二次大戰後德國為預防威瑪共和受極端小黨顛覆的歷史再現,而設計的過濾機制,過去主要阻擋的對象是極右的新納粹政黨「德國國家黨」(NDP),但在2013年的大選中,亦曾淘汰中右老牌政黨「自由民主黨」(FDP)。
不過在今次大選的民調都已經預測到,因難民問題和疑歐思潮崛起的排外政黨「德國另類選擇黨」(AfD),將會首次突破5%門檻,擠身聯邦議會之餘,更有望直逼國會第三大黨的地位。
今年2月德國公共電視台的民調報告,當時社民黨候選人舒爾茲(Martin Schulz),一度以50%支持率超越默克爾34%,但之後社民黨的選情每況愈下,始終以15%落後基民黨。
不太可能爆冷的選舉情勢,幾乎篤定由默克爾連任,德國媒體也在選前最後兩個月,把焦點轉向聯合政府的組成。
過去德國出現過不同組合的聯合政府,從兩大黨基民黨和社民黨組成的大聯合政府(Grand coalition)、社民黨和綠黨的紅綠聯合政府、社民黨和綠黨與自民黨的紅綠燈,到基民黨和綠黨和自民黨的牙買加聯合政府(三黨代表顏色加起來剛好是牙買加國旗的黑綠黃三色),每一款聯合政府都有自己獨特的稱呼。無論稱呼和顏色點樣,聯合政府的組成,哪些黨、哪些政策、哪個價值和政治元素,直接關係到德國未來四年的政治和政策輪廓,這也是德國選舉的關鍵。
選前默克爾已經明確表態,不考慮與極右的AfD或左派的左翼黨合作,可行路線只剩兩個:
1. 基民黨和社民的的大聯合政府再續前緣
2. 基民黨、綠黨和自民黨的牙買加聯合政府(黃綠黑執政)
德國政治史上,曾有過三次大聯合政府的經驗,而政壇兩大政黨的攜手合作,雖然為執政帶來穩定性,亦符合偏好穩定的德國民眾,但所付出的代價遠比預期劇烈。兩大黨在長年合作和妥協下,缺乏火花,彼此在政策和意識型態的差異卻逐漸稀釋,不但選民難以辨識,在政策責任上,更讓過去四年共同身為執政黨的社民黨,難以找到反擊默克爾的著力點。
此外,在默克爾的光環和精明的政治操作,社民黨被蠶食鯨吞、面臨政策被收割的困境。種種恩怨,不但令社民黨在今次大選中黯然失色,未來四年再與基民黨合作的機會渺茫。
雖然社民黨超越基民黨所得議席,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,但倘若得票率超過現在民調顯示的23%,社民黨或將重新說服自己的支持者,應當再次挑戰執政地位。
在社民黨意願猶疑的情況下,牙買加組合也成為默克爾當前的首選。只不過自民黨與綠黨的分屬政治光譜的右左兩側,雖然綠黨鬆口表示願意協商試試看,但向右的攻擊力亳不鬆懈。畢竟對綠黨而言,推崇市場經濟自由的自民黨,不僅在經濟政策上與其對立,在環保議題上更是兩極。綠黨與自民黨彼此能否找到最大共識,成為默克爾能否推出聯合政府的關鍵之一。
基民黨與自民黨的黑黃組合在德國政壇非新鮮事,雙方合作淵源可從二次大戰結束後計起。在許多政策上,尤其是經濟政策,立場雷同的兩黨其實是天生一對,但2013年選舉曾經潰敗到連5%得票率的國會門檻都無法過關的自民黨,今次大選能夠起死回生多少議席,一直是未知數。
基民黨與綠黨的黑綠組合有如何呢?雖然基民黨的姊妹黨「基社黨」(CSU)在農業政策等議題上對綠黨頗有微言,這將成為黑綠組合的組成障礙,但默克爾本身彈性立場,要與綠黨合作並不困難。雙方唯一的恩怨是2013年綠黨在協商破裂後,拒絕和基民黨合組聯合政府的機會。認為綠黨當時是錯失良機的基民黨,是否能夠再次信任曾經可能的合作夥伴,則是考驗兩黨解開心結的智慧。但是,隨著極右AfD支持度持續攀升,甚至被視為新一期國會第三大黨,基民黨只選擇自民黨或綠黨作單一聯合政府的夥伴機率越來越細。因為無論是自民黨還是綠黨,現階段的民調顯示都無法給予聯合政府強而有力的支援。面對AfD無限進擊,唯有三個政黨聯手組成聯合政府,有機會圍堵這隻龐大的怪獸。
按照規定,新議會必須在選後一個月內召開,因此以目前民調顯示,沒有任何黨派支持率過半的窘況下,默克爾必須加緊腳步,尋找願意和合作的聯合政府夥伴。倘若聯合政府籌組失敗,德國將墜入另一場全新選戰。
根據前日,即選舉倒數三天,德國公共電視台(ARD)民調顯示,基民黨仍以37%大幅領先、社民黨以20%坐穩第二名,而無緣角逐總理之位的小黨分別是AfD(12%)、自民黨(9.5%)、左翼黨(9%)、綠黨(7.5%)。這四個小黨,雖然沒有機會挑戰總理職位,但仍有機會進入默克爾的聯合政府,按照慣例,新政府中的外長位置,通常由聯合政府中的小夥伴(Juniorpartner)推出擔任,進入聯合政府的誘人之處,不言而喻。而國會之中第三大黨的地位,代表著在基民黨和社民黨兩大政黨之外,德國社會中正在興起的另一種聲音。特別在主流政治潰堤的年代,第三勢力更顯關鍵。
第三大黨對於德國的這四個小黨而言,還有不同的意義,對綠黨和自民黨來說,老三地位意味更大機會擠身聯合政府,甚至能夠在內閣中爭取擔任更重要角色,而對左翼黨或極右的AfD來說,他們由於已在選前被默克爾否決了合作機會,因此第三大黨理論上代表的是強大在野勢力,必要時能夠背負一定數量選民的基礎,這兩黨未來在政策的協商上,將具備更大的杯葛能量。回顧歷史,在2013年作為第三大黨的左翼黨,卻因為基民黨和社民黨的大聯合政府在國會中佔據至少80%議席,而無法正常發揮。正因如此,第三大黨所賦予的反對黨優勢,能有多大效力,也取決於聯合政府的組成和其擁有的議席數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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